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炉边话明史——明成祖父子之成败



明太祖逝世后,他的儿子燕王朱棣(即成祖),便以靖难之名,举兵南下,夺取了他侄子建文帝朱允炆的帝位。是非曲直,后人虽有议论,不过,这已是身后是非了。不想成祖逝世才二年,又发生了一场以叔夺侄的巨变,只是这一次却失败了。

成祖皇后徐氏,为中山王徐达长女,生下三个儿子:仁宗高炽、汉王高煦、赵王高燧。

高煦身长七尺余,轻捷雄武,《明史》说他“两腋若龙鳞者数片”,意思是生有异相,又说了他许多坏话,如凶悍轻佻,不肯读书,为他祖父所憎恶,又偷盗过他舅父徐辉祖的良马,在途中擅杀民吏和驿丞,总之是一个品质恶劣的人。

成祖起兵时,仁宗留守在北京,高煦从战而为先锋。白河沟之战,成祖败退,差一点被南军大将瞿能追上,高煦率精骑数千,斩瞿能父子于阵中。后来徐辉祖败燕兵于浦子口,又亏得高煦率蕃兵而来。成祖大喜,说:“吾力疲矣,儿当鼓勇再战。”高煦挥骑力战,南军遂退。成祖屡濒于危而能转败为功者,高煦是出了不少力量的。成祖以高煦类己而自喜,高煦亦以此而自负。

成祖即位,谈到建储时,淇国公丘福、驸马王宁因与高煦友善,常常赞扬高煦功高,并称为二殿下。成祖确是喜欢高煦而不喜欢柔弱的仁宗,丘福、王宁也是看到了这一点,但因仁宗是嫡长,只得立他为太子,而封高煦为汉王,建国于云南。高煦说:“我何罪,斥我万里!”不肯就国,要求和他儿子瞻圻同归南京。成祖没办法,只得依他。这又可见成祖对高煦的宠爱。

有一次,成祖命高煦和仁宗一同谒孝陵。仁宗身体肥重,又患足疾,由两个太监掖之使行,还常常滑跤。高煦跟在后面说:“前人蹉跌,后人知警。”这时宣宗为皇太孙,也在后面应声说:“更有后人知警也。”高煦回顾失色。这时成祖还在,宫闱骨肉之间,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了。

永乐十三年,将高煦改封青州,又不肯去,还做了种种不法事情。成祖大怒,将他改封山东乐安州。高煦自然更加怨恨。

成祖逝世,仁宗即位,但仁宗在位不到一年就死了,病情不明,可能是纵欲。于是由宣宗即位,改元宣德。高煦便决心谋反。宣宗遣太监侯太持书劝说。高煦南面而坐,令侯太跪下,大言曰:“我何负朝廷哉!靖难之战,非我死力,燕之为燕,未可知也。太宗(指成祖)信谗,削我护卫,徙我乐安,仁宗徒以金帛饵我。今又辄云祖宗故事,我岂能郁郁无动作?汝循营视汉士马,岂不可洸洋天下耶?速报上,缚奸臣来,徐议吾所欲(《明史纪事本末》)。”他的所谓奸臣,指夏原吉等。宣宗为皇太孙时,原吉曾入宫辅佐。他的口吻,和成祖靖难时如出一辙,也是以声讨奸臣为名,而以夏原吉为首。

宣宗乃召大臣商议,第一个劝宣宗亲征的是杨荣,宣宗有难色,夏原吉说:“独不见李景隆已事耶?臣昨见所遣将,命下即色变,临事可知矣。且兵贵神速,卷甲趋之,所谓先人有夺人之心也。荣策善。”宣宗之意遂决。

李景隆是建文帝的大将,在山东与燕兵作战时大败而还。谈迁《国榷》卷十九,引高岱语,有一段很中肯的解析:“高煦之征,役不逾时,兵不血刃,而罪人斯得者,何成功之速哉?盖鉴前事之失而得处置之宜也。靖难师起,李景隆、盛庸,以百万之众而屡衄者,岂其势之不敌哉?人怀观望之心,而士无必死之志耳。使宣宗不决计亲征而命将出师,人将惩往策而持二端,天下事未可知矣。此宣宗之英武,听言能断,讵建文君所能办耶?”

高煦起先很有把握,以为一定能够成功,像他父亲那样进京为帝,后来听到宣宗亲征,才始害怕,但高煦的根据地只是乐安州,一个小城,这与成祖当年的实力也是不能比拟的。

后来大军围城,城中通宵火光烛天,高煦只得出降。群臣请处死刑。宣宗说“彼固不义,祖训待亲藩自有成法”,并命太监颈系高煦父子赴北京,废为庶人,囚禁于西安门内逍遥城中。

宣宗回至单桥,尚书陈山迎驾,言曰:“赵王与高煦共谋逆久矣,宜移兵彰德,擒赵王。否则,赵王反侧不自安,异日复劳圣虑。”群臣亦以为请。宣宗说:“先帝友爱二叔甚。汉王自绝于天,朕不敢赦。赵王反形未著,朕不忍负先帝也。”可见当时有野心的不止高煦一人,这与成祖当年谋反时,周王朱之有阴谋也很类似。

高煦如何死的?《明史·本传》只说“高煦及诸子相继皆死”。诸子怎么会相继皆死?《明史·诸王世表》又说是焚死,其妻韦氏及九子俱从死,详情亦不明。据陆容《菽园杂记》卷九云:“煦锁絷逍遥城,一日,宣宗往其处熟视之,煦出不意,伸足勾宣宗仆地,宣宗因命壮士舁铜缸复之,重三百斤,积炭其上然之,火炽而人铜俱镕矣。”高煦是恶性的发泄,有人说宣宗太残忍,但高煦也是咎由自取,他是存心送命的。

高煦之反,很自然会使人想起燕王之反,区别就在一处囚室,一临金殿。谷应泰《明史纪事本末》云:“虽然,高煦之后,寘、宸濠,反者踵起,岂前车之鉴,不足以慑天诛,抑靖难之风,若或贻以家法。盖观于汉庶人之变,而叹蜾蠃之类我也。”这是在嘲讽成祖的作俑。谈迁《国榷》评云:“文皇帝矫虔大宝,开端觊觎。高煦乘其材勇,乐祸而敢战,焉称兵。事成曰靖难,事败曰贼,尤而效之,所必至也……昔徐辉祖告建文帝曰:‘高煦勇悍无赖,非唯不忠,抑且叛父。’由今言之,煦盖效父者,奈何独蒙恶声哉?”谈迁编《国榷》,在明亡以后,所以话也可以说得痛快了。高煦是失败者,也便是乱臣贼子,人人都可痛骂的,谷、谈只是借高煦作陪客而已。实际上大家对成祖之起兵及杀戮建文诸臣,一直是胸怀不平的,一有机会,便要喧宾夺主,针对文皇了。